【周黄】缘起
OOC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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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
0
“小娘子好生眼熟，不知是何处人呀。”
问话的小公子有一双弯月牙似的眼睛，周泽楷有些恼火，但又发作不太起来。
周围同行的男男女女里笑声窃窃，而始作俑者却还是摇着折扇笑意盈盈。
1
说起和黄少天的孽缘，就要从那天游湖时说起了。
周泽楷是出了名的小将军，虽然不及弱冠，却早已随着父亲南征北战好多年，眉眼间除了少年勃发的英姿还有股没张开的稚气，京里的姑娘看了都欢喜得要命，一声声小将军喊得周泽楷多少有些面上发红。
军营里的兄弟总笑他脸皮薄，他却不这么觉得，直到那日游船，皇帝微服私访，站在船舷上远眺湖光山色，还来不及吟诗作赋，就听到前头传来不识趣的声响。
“我就想，这么好的天气，怎么这湖上都没人，原来是你们在这里游船呀。”少年倚着拱桥石柱兴趣缺缺地说，“糟蹋糟蹋，真是糟蹋。明明都是贵人，排场这么大，心眼却小得很，美景只能你们独享，真是作威作福。”
皇帝听了，轻声笑了起来。
船上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周泽楷看见父亲的面孔整个紧绷了起来。他也不由得跟着皱眉，直勾勾地望向那个桥上的少年郎。
那人的衣着有些古怪，月牙白色的袖口绣着一圈金边，腰带上描龙画凤，把忌讳肆无忌惮地汇聚到一块儿大咧咧地塞到他们眼底里。
“小兄弟年纪不大，学问倒是不小。”皇帝笑盈盈地答，“不知是哪里的先生管教的呀？又是从哪儿看出我们是什么贵人来的？”
“当然是用眼睛看出来的啦。这么大的湖面，就只有你们家的船，不是贵人又是什么人？”那少年挑眉，“反正你们跟我不一样，我是粗人，无父无母无先生。”
“大胆！”周泽楷听见父亲大喝了一声。
皇帝举起手软绵绵地虚止住了周将军的动作。仍是抬着头，耐心地问，“那你既然知道我是贵人，又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那少年还是笑嘻嘻的模样，“当然是要来看你们。你们看风景，我来看你们，有什么不妥当吗？”
“哦？那我们还成了风景了？”皇帝的声音仍是温温的，周泽楷不解，他所知道的皇帝总是严肃的，他的脸上没有过这样的笑容，莫非那少年是他所认识的人？他想，应该不是吧，即便是认识的人，皇帝也不会允许别人这么同他说话的。这是大不敬。
周泽楷再次好奇地看向那少年，谁知那少年也正睁着明晃晃的眼睛打量他。
“是啊，风景如画，美人也如画。”他托着腮眨巴了一下眼睛，周泽楷不知怎么的，居然感到一阵心虚，“诶，那个小娘子。”
他顿了顿。
“小娘子好生眼熟，不知是何处人呀。”
他问，笑盈盈地往着周泽楷，边上有人在窃笑，周泽楷的父亲有些恼火，而皇帝则是有些无奈。他拍了拍手，少年扫兴地切了一声，随后就散成了一团雾气，接着天上不知怎么的出现了躲乌云，响雷滚了一下，而后里面探出了个奇怪的脑袋。
那脑袋在耀眼的光里，轮廓糊糊的，唯有一双蓝眼睛笑得真切。
2
皇帝驾崩时外头万里无云。
老将军早已白发苍苍，周泽楷陪他跪在殿外，周围寂静得要命，小宫女都缩着脖子。
这年周泽楷刚才当上将军，皇帝原想给他指婚，结果上天却打乱了一切的步调。
虽然周泽楷对指婚并不感兴趣，心底里对皇帝却是爱戴得很，他脑子很乱，最后竟浮现出少年时代游湖时见过的那个小少年。
皇帝说那是天上的祥瑞神兽，他幼时见过他，还同他一起爬过御花园的大树。少年送他玉佩，帮他挡过敌军的弓弩。
周泽楷听得有些来气，而皇帝却似乎没有察觉，还打趣他说小神仙对他那么中意，怕是夜里也要给他送玉佩。
周将军听了背上冷汗岑岑，周泽楷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夜里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觉。
窗外的湖水拍在船身上，吵得周泽楷头昏脑涨。
于是不知不觉的，天就泛起鱼肚白，周泽楷昏昏沉沉地起床，房间里自始至终都没人造访，于是他打开窗，却不小心弄掉了放在窗台上的伞。
噗通一声，伞掉在水里。
少年周泽楷扒着窗框望下去，之间青色的河水里白色的伞慢慢慢慢往下沉。
这时门外有人叫他名字，他慌张地把窗户又关了起来，心里雷声隆隆，好像那双蓝眼睛在他的头脑里盯着他瞧。
之后他们一帆风顺，靠了岸，再没人谈起小神仙的事。
周泽楷却一直记得那把伞，他想，如果小神仙真的是小神仙，那那把伞又想帮他挡些什么呢？
3
皇帝死后没几年，周家就有了要败落的形式。
周将军做主张替周泽楷要了个清闲差事回乡种田，总算没出什么大事，平平稳稳又是几年。
周泽卡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所有事情的底下都有很多不可分辨的秘密，比如皇帝和小神仙，比如父亲和新皇帝，以及自己和周围的一切。
很多事情都在没有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了，就像是当年那把窗台上的伞一样。
在家乡的第五年，周将军去世了。
周泽楷是长子，披麻戴孝给他守丧，火盆放在脚边，却怎么也烤不暖他的心。
他想，人生是不是就是有很多无奈的事情，无论自己付出多少努力都无法改变？
他还能上阵杀敌吗？
他还能快意生死吗？
父亲用一切换来的平安是福对于他而言真的是最好的结局吗？
想着想着，周泽楷就觉得脑袋像是被金钟撞了似的一阵阵发疼。
于是他推开门，做到灵堂门口的门槛上，远远眺望远处的月色，天上没有云，屋顶上却有一个人。
是个蓝眼睛的少年人。
4
“诶，你不是我的小娘子了。”那人跳下屋顶时这么说。
周泽楷竟不觉得生气，只静静地望着他。
“你还记得我吧，是我哦。”少年笑嘻嘻地凑过来，“小将军，周小将军，你还记得我吧。”
“伞。”周泽楷说，“掉了。”
“哦，诶，你还好意思说。”小神仙挠挠后脑勺，“我还以为你要下水去捡，结果你就站在那里，真搞不懂你是傻子还是什么木头人。”
他顿了顿。
“我可是神仙，你听那老头告诉过你吧，我可是神仙哦。”
“窗台上，不怪我。”周泽楷叹气，他拉开了点和小神仙的距离，而那小神仙也不生气，只绕到他身边，找了个空一屁股坐了下来，“你是想说都怪我放在窗台上，所以掉下去不怪我？你也太会装乖了，真讨厌。”
周泽楷没说话，只斜眼看他。
而小神仙却是看着月色，“很难过吧，周将军不在了。”
“安慰？”周泽楷问。
“差不多吧，你不用放在心上的。”小神仙摆了摆手，“我就是突然想到你，就来看看你，没想到正好撞上这时候，不知道这算是缘分还是孽缘。”
周泽楷不知如何作答。
“诶，看在你那么倒霉的份上，我再送你个东西好了。”小神仙说，然后他伸手在袖子里摸了摸，等把手伸到周泽楷眼前时，小神仙的掌心里已经躺了颗种子了。
“花？”
小神仙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泽楷啊周泽楷，你可真是我的小娘子，怎么脑子里净是些花花草草的？”
周泽楷有点语塞，皱起眉头看了他一眼。
“这是因缘。”小神仙掰开他的手掌，把种子放到了他的手心里，“也是业果。”
“我把它送给你了。”小神仙看着他的眼睛如是说。
而后周泽楷感到嘴唇被什么碰了碰，接着一切都消失了。
没有小神仙、没有月色，天上乌云密布，只有手里的种子是真的。
5
壮年时，周泽楷家乡糟了涝灾。
农田万顷一夜间变成了沼泽，饥民哀鸿遍野，到处都是塌了的房子。
周泽楷亲自带人组织难民救灾疏散，等一切过去，却被降了治灾不利的罪名，给发配边疆去了。
周夫人听说后哭了一天一夜，周泽楷守着她直到醒来。
几天后周泽楷去了南国蛮荒之地，他给自己修了个草庐，好给母亲写点家书。
他不知为何带上了那颗种子，放在案头，无聊时就拿起来把玩。
他很久没见过小神仙了，几乎要以为他是一个梦了。
但如果他是梦，那那个吻又是什么？
他想，人世间一切如果是过眼云烟，那他又会是什么呢？
他每天都会写信，可一天下来都憋不出几个字，等信使来了，嘱托寄回去的家书也总是薄得叫人面红。他想，他的母亲会理解他的，可如果她不用理解他，那有该多好？
他学会了叹气，还学会了给自己做乐器，模仿着少年时代周将军副将弹琴的样子弹琴。
细细的弦割开夜色，把树叶拨得沙沙作响。
这年周泽楷三十了，人生几乎过去了一大半，他第一次想到了死。
6
让周泽楷找到点乐趣的是那颗种子。
一天早上，他突发奇想把它埋进了土里，然后每天给它浇水。
他从没这样仔细地照顾过一棵植物，麦子没有、稻子也没有，他的细心充满温情，还有点粗手粗脚的笨拙，夜里也会搬张小板凳坐到它边上。
那颗种子一开始是小小的绿芽，随后变成细细的草茎，过了好几年隐隐有了树木的风采。
那时候周泽楷已经不再有少年时代的模样了。
他有了白头发，眼角也开始出现细纹，生命开始在他耳边呢喃，细数过去的种种往事。
他在树边又搭了个棚子，心情明朗时，就坐在棚子里写些什么，有时候是家书，有时候也可能是些别的。写累了就趴在粗木打成的桌上睡会儿。
每每此时，他总会做梦。
梦里蓝眼睛的少年人怒目圆睁总与他针锋相对，他恶声恶气地叫他名字，然后又用眼神偷瞄他，然后眼皮垂下去，睫毛软软得伏在他心口。
接着梦会醒来，周泽楷心中却有一丝悲凉。
黄少天，他开口呼唤，可树下哪里有别人。
7
周泽楷死时天气很好，邻人送来的瓜果还放在盆里。
他闭上眼时，依稀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他听见那人叫他名字，声音有点小心翼翼。
“黄少天。”他低声叫他的名字。
那声音停顿了一会儿，而后变成一个肯定的“嗯”。
周泽楷忍不住笑，“我下一世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黄少天的声音很近，语调却轻轻的，“但我还是会找到你的，我这么厉害，之后一定能找到你的。”
周泽楷感到手指被什么缠住了。
“你的手怎么变得这么粗糙了。”黄少天低声问。
“不疼。”周泽楷虚弱地回答，他努力地睁开眼睛，视野里的黄少天却有点模糊。“我花了好久，想起你了。”
他说。
黄少天攥着他的手，轻声笑了笑。
“你是我的小娘子，你怎么可能想不起我来呢。”
——那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呀。
周泽楷想问，可下一秒却又释然了。
他重新闭上眼睛，“恩，我记得你的。”
说完，他依稀听见黄少天说了什么，可惜却怎么也分辨不出来话里的意思。
8
周泽楷死后，院子里遮掩着凉棚的树的长势还是很好。
秋天时，上头开满了不知道什么的花，被风吹散后，整棵树就像是被烧枯了似的干瘪了下去。周泽楷的邻人试图给它浇过水，却怎么也不管用。
他们都说它是想念周泽楷了，可却也有人说不。
那是个蓝眼睛的少年人，他偶尔会出现在干枯的树木下，拿着枯枝百无聊赖地在地上写字。
有人问他写的是什么？
他就回答说，写以前的故事呀。
好奇的小孩问他那是个什么故事，那蓝眼睛的少年就翻过头去，从头讲起。
9
很久很久以前呀，有个爱惹事的小皇子，他有一天遇到了神兽祥瑞。
他每天想方设法地要去戏弄那祥瑞，直到那好脾气的小神仙被气得面孔发红。
有一天，那小神仙说他要走了，小皇子气得很，可那个小神仙却告诉他，如果他再不走，就会给他带来灾祸。
因为爱是因缘、也是业报，是要长进他们生命的种子。
小皇子不信，执意要留他，留他过冬、留他过春、而后是夏天、还有秋天、以及很多很多个春夏秋冬……有那么好多时候，小皇子甚至以为或许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
直到某场战争，小皇子成了阶下囚，而他的小神仙为了帮他竟破坏了天条。
你要记得我呀。小神仙被天上的其他神仙抓到时，这么跟小皇子说。
一无所有的小皇子怎么可能忘得了他呢？于是他就努力乞求其他神仙呀，然后其他神仙问他到底所求何物。
小皇子想了很久，然后说，他想要缘。
什么缘？其他神仙问。
小皇子说，他总是保护不好周围的人，山河犹在却国破家亡，自己最后所爱也因为自己而要堕入永劫，所以他想求缘，求捆着他的孽缘。
他想保护那些保护过他却没能被他保护的人。
神明说他贪婪，小皇子也觉得是，于是他又补充，他可以付出代价的，所有的一切，虽然他也没有什么了。
那这样吧。
神明说，我要把他们写在你的命里，他们遭的苦楚你也要一起承受，可他们喜悦时你决不能见他们、他们遭罪时你也不能伸出援手，你只能和他们共同承担，这样你还愿意吗？
小皇子回答，这就是一切他所求。
爱是他的因缘、也是他的业报。
他们的伤痛和凄苦从此成了凌迟他的小刀，但小皇子却觉得这样也无所谓。
毕竟人间有太多太多的遗憾，而他已经是被眷顾的那颗种子。
10
“那小皇子最后去了哪里了呢？”
邻人家的孩子问，小神仙歪了歪头，把手上的枯枝扔到一边。
“可能在天边，也可能在海角。”小神仙回答。
“那小皇子最后能和想陪的人一直在一起吗？”小孩又问。
“当然不能啦。”小神仙噗嗤一声笑出来，“小皇子能见他们的时间很少，可是正是越少才越好。”
小孩似懂非懂地皱起脸。
而小神仙看着远方的天际线，突然感到了一丝困倦。
END
我深爱的人们啊，请自由地远行。
你们所途径的道路，都是我们命运共同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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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想看白蛇……但约不到人（
晚安_(: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