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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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档||叶黄】一度(4~5,简修)

.4.

“我出殡那天,你不要来。”

这是我和黄少天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跟我说的一句话。

他一辈子说了很多话,用沐橙的话来打趣他,就是真是个烦死人的。只是那一天,他几乎一直都很安静,和我窝在茶馆大堂的角落里头,专心致志地嗑着瓜子。

他其实不大喜欢吃瓜子,嫌麻烦,但这问题主要出在他自己身上,怪不得瓜子。

他吃瓜子总要先磕一下,然后再放下来,拿手剥开,把仁取出来再放进嘴里。老魏总觉得他这样特别不像个学功夫的人,一见到就要骂他,可这小朋友偏偏就是要这样,只是图个玩劲而已。

我听他这么说,不知道该不该看他,所幸就不回答,眼睛虚虚地望着唱曲儿的姑娘的耳环,下面有个坠子,说不清是绿色的还是孔雀蓝的。

然后黄少天又剥了一颗,把壳撵进烟灰缸里,本是要伸手把果仁扔到嘴里,可一抬手,却又放下了,反倒是在我余光里动了动。

或许我这辈子最不想看和我对话的人的时候,就这么一次,瞄一眼都觉得难受。

可黄少天倒是铁了心不体贴我了,直接咧着嘴笑嘻嘻地把头凑过来,眼睛边缘被蜡烛的火苗擦出了一片橘色的光。

“老叶,跟你说话你听见了吗?给个反应啊!喂……”说着,他还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也不怕别人嫌他折腾。于是我无奈地只好扭过头去看他,他就嘿嘿嘿地笑了一声,背重新靠回了椅背上,这才把那颗捻在手上瓜子放到了嘴里,“唔……喂喂喂……跟你说话呢!”

“行了行了,别闹了,难看不?”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翻了我一个白眼,接着说,“反正……你不要去。文州这辈子都好脾气,难得带了点火,你别去招惹他了。我欠他太多,又拖得久,这次是最后一次了,一定得还他了。”

他说的时候突然皱了皱眉头,到最后音调还变了,像是被人踩了一脚一样。我本以为他这是自己觉得晦气,可没想到才一眨眼,这人就又呸呸呸起来了,整张脸都扭一块儿,赶紧吐了口什么出来。

那是半颗瓜子,他说这个是回潮了,味道怪。还有用手背摸了摸嘴唇皮。

他就是这么个人,好好一场诀别都要搞得这样满嘴怪味儿,不知让人到底该不该怀念。

之后我们离开了茶馆,夜里的街上有条野狗,他要去逗他,脚步很轻,却还是把那狗给惊着了,冲他吠了两声,他觉得没劲就灰溜溜地走开了,步调不快,我也乐得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望着他。

总而言之,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会面,那一年他二十六七,看上去却还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就是眼角有一两丝笑纹,细细地吻在那儿,夜色里根本就看不清,所以我一路上都在心神不宁地想着这件事,以至于到最后,我都不记得要跟他说句再见。

这是早写下的个结局。

所以在说他之前,我想先说说这一段,给你提个醒,也给我自己提个醒。免得给你个胡七八糟的念想,也好防着我又忘了他其实已经不在了这回事。

你可别笑话我。

 

我第一次见到黄少天时是晚上,在金楼。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张椅子上,一条腿曲着,踩着椅面,倒像是蹲着。他用右手拿着块糯米糕,左手小心地托着,像是生怕掉了一块。

我初踏上楼梯就看见这一幕,十五六岁的个少年郎,长的是十三四岁的眉眼,做的却是十七八岁的眼神,实在是有趣。

当时他白色的手指虚扣着白色的点心,我眼瞧着,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有了点笑意。

——他这手势,分明摆的是个杨露禅。没想到昨个儿带着他来的老魏用它来刁难我,今个儿这小孩儿就拿来在我面前吃点心。这摆明了就是要挤兑埋汰我,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其实那时候他也看见我了,见我笑,他也把眼睛弯起来。不紧不慢地把那半块还在嘴巴外的糕给吞进去,然后就字正腔圆地说开了。

“诶诶诶,你怎么迟到啊你这人,还有没有点信用了?那什么,我是黄少天,蓝雨的。今天我们这的老鬼回广州去了,说是这顿饭要我请你。嘿嘿,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他在嚼着嘴里的点心,可声音倒是行云流水得很,还带着点变声期的哑,凭良心说真是特别的招人烦。可当时大概是他一起手那个挤兑我的杨露禅实在是别致,所以初见面时,我竟然只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然后他就不乐意了,手放下了,搭在桌子边缘,安安静静地看我。

当时他背后全是姑娘,年纪都比他大,面孔白净,发丝儿乌黑,身上旗袍华美秀丽,还点缀着珠宝首饰。她们全都有含情的眼睛和红嘴唇,白玉似的耳朵上的耳坠子叮叮当当地响,倒是像是一片牡丹从,云云扰扰的花瓣旖旎绮丽,竟把他那小豹子般的声势给压了下去。

——他蛰伏在那里,像是个小猎人。

于是我背着手,慢慢地走过去,一小段路走了快一分多。

而他倒是轻松。笑嘻嘻地从桌上拿起了个小杯子,摆出晚辈要敬酒的姿态,还装模作样的把头那么一压,“叶先生,这顿饭,我们请得可不容易。昨天我们蓝雨这的老鬼就是在这个位置输给你的,今天,我们也就从这开始,你看,这是行还是不行?”

对了,这儿我得插一句。其实黄少天说话特别快,这会儿我跟你说的这些,标点全是我加的。真要按他那鬼见愁的嘴,我真得不知道说道什么时候去了。所以其实你别看我给你说的客气,其实这人当时语气冲着呢。完全就是推开了花架子,直接要跟我叫板呢。

什么?你说上一回临别时说的要和他一样啰嗦点?当然是假的,说话伤神,有空的吧。

诶……行了行了,前几回不都挺安静的吗,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年轻人就是浮躁,我看你这点倒是和那小孩儿像。

乖,听我说完呗。

之前其实有提到了一点,但没详细说,这会让我插个倒笔书——那会儿黄少天叫板我,的确有前因的。

嘉世发展起来的时段里头,其实南北武林正对峙着呢。

杭州是江南地带,算是南边,要拜马头表忠心。那段时候里,南方最出名的就是广州那块儿,其实他们底子没昆明百花那儿结实牢固,可广州是块风浪地,事情多,名气自然也就大。蓝雨就是那地方的武馆,掌门是个混混出身的老不羞,叫魏琛,算是我兄弟。没歃过血也没折过鞋底,就以前在火车上遇见过,互相照应过。

我和他之前交集其实不多,可也勉强能算是个交浅言深。

毕竟有的人其实有趣的很,你或许一生都不会遇到第二次,但偏偏就是会记得他。老魏就是这么个人。他跟我说过,他以前是个刽子手,刀快,心黑。做事看的是白花花的银子,落刀讲究的是红殷殷的血花。非抱着人情冷暖和你胡扯的,那都他妈是狗屁。这是原话。

他在刽子手里是赫赫大名的人物,在江湖上自然也有自己的名气,只可惜他实在是造孽太多,这名气无论怎么说都难听得很。所以之后改制换弦,他立马就落难了,最惨的时候是去郊外收猪下水,连骂人的劲道都没了。

他或许本就该这么一路沉下去,可上天却偏偏又给了他转机,让他遇到了黄家人。

黄家在广州是大户人家,好像一整条里弄都是他们的家产。

那黄家的大爷是个练功夫的,是个大师。而黄家奶奶则是前清洋务大臣的独生女,留过洋、看过外国的月亮。这两人一中一洋,看似不搭调,但实则是对伉俪,让人艳羡。他俩什么都好,只可惜膝下子女单薄,就只有黄少天一个独苗。

偏偏这小孩儿小时候身体还不好,算命的说要找煞气重的人替他压着头。于是黄家大爷七拐八绕地就找到了老魏,让他跟着照顾自己家这独生子。黄家大爷在请他去黄府前跟魏琛说了一番话,总结一下就是不求这孩子要学什么功夫,只希望他平安长大,拜托先生多留点心,关照关照。结果魏琛那老鬼听了,差点以为自己要照顾的是个病怏怏的小少爷,心底愣是凉了一片,连反悔的想法都有了。

然而事实证明,这些全是他多虑了。他跟着黄家人回去黄家的大宅,才一见面就被小猴子似的黄少天给气乐了,吹胡子瞪眼的,还趁大爷奶奶没在意的时候把那小孩儿提起来啪的一下就打了一下屁股。

其实跟个小屁孩较劲特别丢人,可一是老魏不在乎这个;二是黄少天小时候虽说身体不好,但就是皮,特喜欢招人,所以这一来二去,哪怕是旁人听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情理的,反倒是觉着有趣。

按照老魏说的,他一巴掌打下去,被他提着的黄少天果然就不动了,僵僵地杵在那儿,倒是没讨饶。他本以为这小少爷就这点出息,挨了揍就老实了,也是放松了警惕。可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七八岁的小孩儿忽然趁他一个没注意就张口咬他的手,疼得他这种老江湖居然当场嗷一声,一松手,眼睁睁地看着小鬼跑开,还对他扮鬼脸。

老魏跟我说这故事的时候一直在笑,老脸上起了不少褶子,嘴上却还是骂骂咧咧的。不过骂归骂,最后他又说,“这小孩儿机灵,老夫一眼就看出来了。反正我当时就想啊,他肯定不是个池中物,所以就成天赶着他去练习。一开始他觉得特别烦,就趁我睡着给我脸上画乌龟,后来却是乖了,还一口一个魏老大地叫起来了,真是让人搞不清这到底是照顾了个小少爷,还是自个儿又带了个小徒弟。”

他这是玩笑话,黄少天不可能真拜他为师。他们黄家是有正宗的,学的是刀剑,精妙诡谲,我在遇上黄少天前就听过广州黄家的传闻了——他家剑法超然,可却不是最厉害的。广州黄家最出名的功夫叫夺刀术。顾名思义,就是借力打力、夺刀缴械。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江湖上的人对黄家的态度往往极端得很,却也没想过这家会倒。

但老天爷大概特别兴给人点意外,就好比沐秋那样的,黄家也遇着了。

——在黄少天十岁那年,黄家倒了,家道中落,门徒散尽,就他这个小少爷撑着副寒碜破相的门面,静静地去等一个转机。

 

 

.5.

黄家在广州那是个大门户,在江湖上也算是南方的一家大宗。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家人说散就真散了。

说是黄家大爷被个小徒弟给杀了,黄少天年纪还小,哪怕是有老魏帮衬也镇不住场面。其实这事儿我听得时候半点不意外,毕竟陶轩那会儿的事我还历历在目呢,他那种精明人都能因着这些事把自己灌醉,黄少天那小孩儿还能有多自持?

我不知道那会儿黄少天究竟遇着了些个什么事,只听老魏说,那杀了他亲爹的是他小时候都能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喻文州。

说起喻文州这人,我又得多说两句。那人是黄家故人的儿子,算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少爷,祖上代代都是做官的,家境好、品性佳、身板挺、头脑活,可偏偏就不是学武的料。借老魏的一句话来,那就是这小孩儿舞刀弄棍的时候简直就跟绣花似的,真不能看。

当时他比黄少天虚长几岁,在黄家的堂子里那是排得上辈分的徒弟。

据说他爹娘是想让他多出出书房,才送他去黄家学的功夫。所以到了黄家的第一天,给师傅磕头敬茶后,他第一根腰带就是黄家大爷亲手给他系的。

我记得后来喻文州跟我说过的,那一天,黄家大爷跟他讲了一句话,要不是这句话,喻文州怕是早就要死了。我问他是什么,他就慢悠悠地端着杯茶,不疾不徐地吐了个话头出来——黄老爷说,人这一辈子,就活这么一口气,忍着了,就活了,所以今天亲手给你系这条腰带,你要好好留着这口气。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反正黄老爷刚去的那会儿,黄少天一门心思地就要把他揪出来一刀把他给劈了,老魏有一次为了拦他,还拼了命地追着火车跑了小半路才把半挂在车门边的黄少天给拉下来。他说,黄少天那一天哭得真伤心啊,广州夏天的雨都没下得这么狠过,噼里啪啦的,全打在老魏的心口上了。

他本是个没什么感情的屠夫,那会儿也莫名其妙眼睛发酸,把哭得和小狗似的小少爷夹着带回去,陪着他看该分家的分家、该吵架的吵架。

之后没两年,黄夫人也去了,临死前最不放心的是黄少天,然后才是黄家已经破败下去的武馆。老魏是看着她咽气的,那时候她在等黄少天,因为头两天她分明觉得好些了,说是嘴馋,想吃桂花糕,结果那天早上黄少天就巴巴地跑出去给她买了。

当时黄家家境不比往日,但是块桂花糕总是买得起的。黄少天大概就是存了这样一点心思才出的门,还赶了个大清早。我几乎能想出来当时他是怎样的样子——排着队,不耐烦地东张西望,眼珠子溜来溜去,八成是在看人漂亮姑娘。

总之,黄夫人是在秋天病死的,都说是思念丈夫才害得毛病,所以死的时候,桂花跟黄金色的雨似的往地上掉,一溜铺满了通往黄家的路。

 

后来黄家武馆彻底给关了是在半年之后。

黄少天把身家性命全给了老魏,把那老匹夫吓得差点要叫黄少天一声小爷爷。结果这小爷说,全给你,我要学功夫,你是我师父,也是我半个家人,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

老魏也不是个爱搞什么温情的人,直接就问,那我卷了你这点钱走了怎么办?

黄少天没说话,就看着他。

老魏说,黄少天这个臭小子其实挺奇的,前面小半辈子那些个重要的机会一个都没把握住,先是死了爹,然后又是死了妈,等一无所有两袖清风、还特别瞎眼地把钱全交给了老魏之后才突然莫名其妙变得好运了起来。

兴许是黄家人每年过年都要去庙里拜拜的关系,也可能是黄少天哪怕真变成“孤儿”后也依旧养着这个习惯的关系,总之之后,这小子总能抓着点机会,掀起点风浪。

蓝雨就是其中之一。

蓝雨是一家武馆,开在广州,开张的人是老魏,可用的是黄少天那点钱还有以前黄家武馆那块已经破落了的地。

挂牌营业的第一天,老魏特地找了个人来拍照,照片里有黄少天,我是见过的,那小子那时候也不高,站在老魏边上,笑得虎牙都露出来了,精神得几乎有点招人烦了。

他让老魏当一把手,一方面是他年轻,也的确技不如人,另一方面,则是在偷偷研究黄家的那套“借东风”的功夫——夺刀术。

那套功夫听说最多有六十四手变化,起承转合再这么组合一下,几乎就是个所谓的千变万化。黄老爷其实这套功夫没学齐,就会大概半数多一点,平时最喜用的那招叫“听桥”,是个用柔劲化解开对手刚劲的本领。

什么?你问我怎么知道这些?

当然是黄少天跟我说的啦,不然难道是我开了天眼不成?

行了行了,别打岔了,咱言归正传啊。

还是来说六十四手吧。

我算是这一辈人里见过六十四手最全的一个了,托得是黄少天的福,也蒙了老魏的一份功。只是我其实也不知道这份福和那份功究竟是从黄少天心无旁骛地开始变成个武痴开始的,我和他在金楼初遇时开始的。

然而既然在初遇前我和他不曾在这人世间遇着半点重逢的机缘,那我就所幸对前尘尽当做不了解吧。

 

黄少天第一次看见我,其实要比我们头一遭面对面要早了一天。

就是南面的蓝雨来踢馆那天。

我私下里其实之前就问过老魏,这气势汹汹地来,究竟是要干嘛。老魏给的话很简单,外头这么乱,人这一辈子,不蒸馒头争口气,要做点对得起天地良心的事,他这辈子不要脸,混了点名气,总归要做点有用的事。

说完,他就看了看我,我那时候正给沐橙的小皮鞋擦鞋油呢,听完他那话,倒是颇有些晕眩。

啧,小朋友,你笑什么?我又没骗你,沐橙就一双皮鞋,不擦容易坏啊。

诶……你稍微也消停点,刚要讲着重要的事情呢。

老魏那话说得其实挺真诚的,所以当时我没笑他,就拿着沾着鞋油的布看他。我其实是知道的,老魏虽然是一腔热血,可说到底那里头到底还是避不开一点私心的——喻文州把黄老爷给杀了之后,就投了日本人,还拿了个什么奖章。黄少天少年时代死活扒火车就是为了赶上喻文州去领奖的路程的。

总之老魏早听说他又到了广州周围的地界活动,国仇家恨,这两个喻文州如今全给站齐了,可无奈纵使老魏气得牙都快咬掉了,却就是奈何不了他喻文州。

——他聪明,又谨慎,虽说功夫不好,但要找个不仅能打、还能挨打的手下还难吗?

老魏这后半辈子最大的痛处上,多少都有点喻文州的影子,这就像是明知对手很弱,可自己偏偏就是赢他不过。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直到前一段时间,老魏提起喻文州的时候,总要先张开嘴,好像想说点什么,然后再突然抽一口烟,骂骂咧咧地喷出来,然后才能真的说点什么出来。

总之,他那会儿就是处在这么个困境里,被掐着,难受得很。

于是他治不了喻文州、治不了日本人,那就换个能治得了他们的人来。

所以他思前想后,最后决定直奔杭州来找我。

我本来不想趟这个浑水,毕竟这水太深了,谁都不好说。

可后来,老魏那个老匹夫居然不要脸地给惊动了南北好些大宗门派来,硬是要把我还有陶轩都顶到了杠头上。于是我只好赴约,踩着金楼的欧洋榉木楼梯上去。一路上的姑娘和伙计笑盈盈地看着我给我抱拳拱手,然而我当时每走一步,心里都要更沉几分。

——老魏啊老魏,你他妈忒不要脸了。

我真是这么想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更何况他的情绪我其实都能明白,我虽没有家恨,却也颇有几分国仇,他那份血气我听得清清楚楚,也能回给他段礼尚往来,可是呢?可是我们能做的,究竟是什么?

于是短短的一段路,我突然想到了我北京大院里许久未曾谋面的板着面孔的爹,他或许能比我有个更明晰点的答案吧。

诶,这段还是先撇开不谈吧,我真不知道怎么谈。还不如来说说黄少天吧。两个人的事儿总比几个人、几十个人又或者成千上百的人来得好说得多。

——只可惜即使如此,人这一生,又有谁能把两个人的事给说得清清楚楚呢?

人的眼睛总是狭隘的,看着前头就看不着后头,看住了后头就看不见了前方。所以当时我看着老魏那老匹夫铁了心要给我下的这条前进的路,就没能看到黄少天那小子挤在人堆里的样子。

他那天或许是站着,手上或许还拿了粒刚磕开了个口子的瓜子,没心没肺地眉开眼笑,却是喋喋不休地跟身边的人说些有的没的的废话。

然后那天,他看着我赢了老魏——凭真本事的那种——一回头就给我下了个战书。

当夜是沐橙收到这份“请柬”的,说是要给我在金楼摆个酒,权当庆祝了。

于是捏着那封战书的沐橙就笑嘻嘻地冲我眨了眨眼睛,她说,江湖四大忌——道士、和尚、女人、小孩,叶修啊叶修,你这回可是摊上大麻烦了。

我当时不信,直到后来,就好比现在。

只可惜我不信时他们都在,而等我信了,他们就都不在了。

所以我有的时候也在想,若是我新年时烧到柱头香,那该多好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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